华体会,华体会体育官网,华体会体育,华体会体育APP下载“1937年9月15日午后，你还认得我不？”寒风里，扶着一个老汉，声音微哑。十二年没踏进五台山脚下的河边村，他把警卫员远远甩在后面，只想先喊出这一句。

　　黄土路蜿蜒，秋草枯黄。一路上他心里打鼓，比在任何火线上都紧张。不是怕鬼子，是怕家门口出现白色封条。汀泗桥、上党战役拉打一遍又一遍，他都扛过来了，可要是亲人出事，他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老战友。

　　思绪一晃，又回到那年离家——1925年冬，北风吹得人睁不开眼。他拎着一个布包，从太原火车站跳上闷罐车。“到广州去，读黄埔。”这话他对母亲只说了一遍，便转身上路。老人家红着眼没拦，知道儿子心里有火。

　　火苗最早点在1919年。那时他在阜平一家小书肆当学徒，挑水、劈柴、磨面，半夜还得趁着煤油灯看书。哥哥来信：“阎锡山在太原办国民师范，官费，去不去？”一句“官费”抵过千言，他收拾行李直奔太原。

　　国民师范的红砖教室简直是天堂——图书馆、理化室、操场样样新。更有意思的是，学生一律灰呢制服，上午讲《诗经》，下午擒拿格斗。阎锡山想用这套准军事教育给山西备军，他的算盘响得震天。年轻的看在眼里，心里暗暗佩服：这位“山西王”，确实舍得砸钱。

　　可好景不长。五四浪潮翻到太原，学生贴标语、上街呼号，校门口口号声此起彼伏。阎锡山一皱眉，军警进校，“不许越界”。第一次意识到，这位看似开明的阎校董，骨子里还是军阀。那根问号，从此扎进心里再拔不掉。

　　两年后，他被分去阳曲小学教书。刚站稳讲台，就因给学生讲巴黎和会与军阀割据，被悄悄辞退。第二次被炒，理由一样。他苦笑：要谋生容易，要唤醒人难。于是干脆南下考黄埔。孙中山病逝，蒋介石上位，校风骤变。对同乡说：“军阀走到哪儿都一副皮，咱另找路。”

　　他投奔冯玉祥的国民军，结果发现那支部队“名字像正规军，活法像杆子队”。搜刮、勒索、练兵全荒着。一打仗，更是四散奔逃。战火乱哄哄，他索性连夜溜回五台山。这趟折腾让他彻悟：不改天下，仅靠换顶军帽不行。1927年，在武汉他遇到大批黄埔同学，正式递交入党申请，至此与阎锡山、与一切军阀彻底分道。

　　十年烽火转瞬。抗战爆发后，部队改编为八路军，他任前敌指挥员兼赴太原谈判代表。表面谈“合作抗日”，实际互探虚实。会谈间隙，他央求组织批准回村探亲。们说：“快去吧，山里路滑，注意安全。”

　　那天傍晚，河边村炊烟升起，父亲正背着半袋谷子往家赶。老人驮着口袋，脚步踉跄。冲上去夺过口袋：“爹，是我！”老汉抬头，愣了三秒，忽地抖一抖，胡子都湿了。村口几十户人家听动静，呼啦啦围过来，七嘴八舌问：“听说明叔当官了？在保定？在延安？”挤出笑，只说：“枪林弹雨里混口饭，没啥出息。”

　　夜深人静才轮到一家人说话。妹妹端来热水，边倒边轻声：“哥，你在外面闹得多凶，咱还活得好好的，你猜为啥？”她压低声音讲：三年前蒋介石派两名副官敲门，找父亲了解情况。父亲装傻：“娃娃考黄埔后再没回信，你们要知道下落倒请告诉我。”副官看他一脸真诚，只好抱拳告辞。之后阎锡山派人来过一次，递了几封劝降信，却没半点难为。村里人都说，阎老西重同乡，这次算照顾了徐家。

　　听完，沉默很久，才缓缓吐出一句：“阎锡山心里有把尺子，保了乡情，却保不住老百姓吃饭。”他明白，阎锡山护的是自己声名，不是革命初心；可如果阎没这层顾念，徐家恐怕就挂上“家属”牌子。世事吊诡，就在这层情分之间。

　　第二天拂晓，村里鸡还没叫，他又背起行囊。母亲把一双厚底布鞋塞进他怀里，唠叨：“再走，也得记得家里灶火。”他点点头，望着父母的背影，心里却在盘算如何布置太岳抗日根据地。家门口那盏油灯依旧昏黄，但灯外的山河已变成战场，需要他这个山里娃拼命去守。

　　阎锡山后来屡换旗号，时松时紧。徐家仍旧安稳。战后统计，被敌人报复的红军将领亲属不计其数，算少数“平安档”。这份平安，不是福气降世，而是复杂政治缝隙里的偶然。常和战友调侃：“让我欠阎老西一笔情，也不错，省得老是打生打死。”说出口是玩笑，心里却清楚：同乡情可以救一家小门，却救不了贫苦大众。真正的安全，只能靠彻底推翻压在百姓头上的枷锁。

　　警卫员记得，离村前几分钟，站在土坡上，回头细看石墙瓦舍，眼圈红，却没有一句煽情的话。他只是用指节轻轻磕了磕驳壳枪，像给自己打拍子，随后一步迈进晨雾。那条黄土路，连接的已不仅是一个小山村，更是一条奔向民族解放的崎岖长路。